溪山琴况

一个放非正剧小雷文的地方

[侠风]好事多磨(任傅)

*又傻又白小作文,看清CP哈。

*先婚后爱,角色智商估计只有原作30%,小傅大概只有10%。

*雷点满天,BUG遍地,不要在意为啥不是ABO两个男人还能成亲,作者说能就能。

*写到这份上应该不用强调OOC了吧。


……打完上面这段话就感受到了雷,噫。

 

时隔二十余年,剑圣再一次造访铸剑山庄。

任浩然又惊又喜,忙喊了自家儿子一起出来迎接。剑圣看任剑南温文尔雅,谦和有礼,不由抚须颔首道:“嗯,任公子好风姿。”

待任剑南退了出去,他似是有些怅然,对任浩然叹道:“不比我家那个性子野,二十好几了还整日放浪形骸,十天半月不见人影……”

任浩然默默点头,心想这大概是家传。

“老夫近日寻思,他年纪也不小了,该找个人约束约束才是。”

任浩然仍是点头,听得那边沉默,抬起头来,发现对方正意味深长地盯着自己。

他愣了一下:“恩公的言下之意是……”

剑圣道:“小子虽然顽劣,但身上剑法功夫,颇得老夫真传。”

任浩然想到自家儿子武功,眼前一亮。

于是一拍即合。

剑圣欣然道:“他既有了铸剑山庄为持,老夫也能放下担子,一心种花了。”

原来是为了这个。任浩然不由同情起未曾谋面的未来儿……媳来。

 

谁知两边回去一说,都碰了不小的钉子。傅剑寒皱眉道:“老爹,我向来是一个人自在惯了的,又何苦跑去那深宅大院里受这份罪?”

任剑南面露难色:“爹,我连剑圣前辈家公子的面也不曾见过,如何能……”

剑圣久劝不成,很是恼火,最后丢给傅剑寒一盒红枣儿,悻悻道:“这样罢,你近日到铸剑山庄去见人一面,若有一处不满意的,就往墙外边丢颗枣子。我最后看那枣子数目,假使实在不成,也不强求。”

傅剑寒无法,只得捧着红枣去了,结果发现来赴约的那人手中一盒桂圆。

“……”两人在墙根下默默无言地坐了一会儿,不约而同地把盒子递了出去:“傅兄/任兄要吃么?”

 

其实这个包办对象也不算很糟。

两人各自吃了一阵红枣桂圆,心想。任剑南本就生得好,今日又被特意打扮了一番,更显得面如冠玉,丰神俊秀。除了衣服颜色有些跳脱,还是十分赏心悦目的。而傅剑寒一身红衣,剑眉星目,虽然完全没拾掇过就来了,倒也另有几分豪爽侠气。

只是这样一直沉默着,有些尴尬。

傅剑寒咳嗽一声,开口问道:“任兄喜欢喝酒么?”

任剑南微微皱眉,摇摇头道:“在下酒量甚浅,一杯即倒。况且饮酒伤身,并非什么好事。”

傅剑寒心里咯噔一下,沉到谷底。

行了,理念不合。

他默默丢了一颗红枣出墙。

任剑南问:“傅兄对音律有了解么?”

傅剑寒想了一圈:“傅某一介武人,丝竹管弦这样风雅的,实在欣赏不来。对剑法倒是颇有研究。”

眼见着任剑南丢了三颗桂圆出去。

“……”他没能按耐住,冲口说道:“任兄身为铸剑山庄少庄主,却无心武功,反好音律,倒是出奇。”

任剑南不甘示弱:“傅兄虽剑法通神,但整日沉迷这杯中物,怕有失剑圣后人身份。”

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,墙外红枣桂圆满天乱飞。

底下侍女送了把凤凰琴来:“少爷,你要的琴。”

任剑南自知失态,心想就算不结亲,也不能太不给恩人儿子面子,便正正神情道:“方才在下失礼,送傅兄一曲《定风波》聊作歉意罢。”

他琴艺的确不凡,琴声悠悠,颇有安抚之意。傅剑寒在旁听着,不由开口欲跟着哼唱。刚放了一音,却见任剑南眉头一皱,他心里一沉:这是听不得我辱了他曲子么?一时更是不快,干脆使起坏来,故意唱得荒腔走板、散腔乱调。任剑南听得额角直跳,好不容易忍了一曲,脸上终是一点好气儿也没了:“傅兄保重,再会。”

只把那盒少了一半的桂圆留在原地。

傅剑寒看他离去背影,隐隐觉得心里颇不是滋味。但一想到这亲结不成了,自己再得自在逍遥,不由如释重负,心情又快活起来。

 

墙外一地枣桂,一只猴儿路过,两眼放光,快手快脚地拾了个满怀,吱吱叫着爬进树林子里不见了。

 

傅剑寒一听任家聘礼过来了,猛地喷出一口酒。

“不是说好不结这亲了么?怎么又来了?”他看着剑庐内大小箱子摆了满院,大惊失色,四下张望一圈,才想起剑圣云游寻花种去了。

一旁媒人吓了一跳:“傅公子可不要胡说,这亲是任老爷同剑圣大人亲自定下的,小的当时还在场呐。”

傅剑寒更是手足无措,只见院内铸剑山庄一行人都对自己怒目而视,几个沉不住气的护剑使已然恼了:“傅公子好大架子,是觉得我们少庄主配不上你么?人也见过了,礼也送来了,现在说不成亲,是甚么意思?”

傅剑寒一个头两个大:“这……其中必有误会,可否让我见一见你们少庄主?”好说歹说,才让几人把自己带去了铸剑山庄,溜进后院和任剑南会面。只见对方一脸疲惫,揉着太阳穴道:“我也不知这其中出了什么岔子……可是爹已把喜帖发遍全城,我俩如今怕是骑虎难下了。”

傅剑寒嘴角都抽搐了:“所以是真要成亲了么?”

任剑南道:“你别着慌,待这轮先唬过去,以后要寻个由头拆伙,总是有法子的。”傅剑寒想想也确实别无他法,铸剑山庄何等名头,若真是被人悔婚,还不知要被武林同道如何耻笑,只得硬着头皮道:“好罢,如此便请任兄多多指教了。”

任剑南也点点头:“冒犯了。”

 

既是两个男子成婚,便也没什么礼前见不得面的规矩。剑圣信中道拜堂那日才会回来,任浩然惦记着一人呆在剑庐的傅剑寒,便把他邀来铸剑山庄,一同置办婚宴。傅剑寒性情不羁,又不是真想成亲,便问他什么都说好,直到一日见下人搬了一小坛酒来,说是专门给新人合卺用的,才蹙起剑眉,摇了摇头。

“你们少庄主酒量甚浅,怎么拿汾酒给他?”他道,“换坛女儿红罢。”

下人笑道:“成亲时每桌都得敬酒,哪能只喝交杯呢?换这一坛也不顶事啊。”

傅剑寒想了想道:“敬酒时我都替他喝了便是,你只管换。”

那人还在犹豫,身后一人温声道:“傅兄说换,你换了就是,怎么还拖拖拉拉的?”傅剑寒转头见是任剑南来了,不由有些尴尬:“任兄。”任剑南微微一笑道:“在下的确酒量有限,本来还怕要贻笑大方,多谢傅兄愿意解围。”

傅剑寒笑了,露出一对酒窝:“别的不说,喝酒傅某可是在行的。任兄莫慌,到时只管站在我身后就是。”

 

婚宴当日,傅剑寒果然一直挡在任剑南面前,来一杯喝一杯。任剑南看他眨眼间喝空了几坛茅台,眼睛却越来越亮,不由暗暗称奇。等入了洞房,傅剑寒提起那坛女儿红来笑道:“既然现在就我和任兄两人,任兄也没必要非得喝这杯酒。”任剑南坐在烛下,身上喜服明艳夺目,也笑了笑:“到底是大喜日子,总不能一杯也不喝。”傅剑寒便掀开泥封倒了两小杯,递给那人一杯。

两人举着杯子犹豫了一阵,最后任剑南道:“就这样喝了罢。”傅剑寒松了口气,点点头一饮而尽,却听那边咚的一声,任剑南已栽在床上,不省人事。

他立在原地目瞪口呆:原来这少庄主的酒量真不是一般的差!

任剑南两颊酡红,眼皮微微一动,又闭上了。傅剑寒无奈,走过去替他除了外衣鞋袜,把人抱进喜床里侧。两边红纱被任剑南双脚一带,垂落下来。傅剑寒展开缎子被,摸得一手红枣桂圆,眼角一跳。等安置好了人,他坐在边上看了一会儿,发现任剑南仍皱着眉,上下打量一番,伸手摘了他簪子,一头细发散落在大红绸面的鸳鸯枕上。

红烛明灭,映着墙上大大的双喜剪纸。四下寂静,躺在锦被里的人呼吸平稳,面容温和,似是已睡着了。傅剑寒发了一会儿呆,心道没成想竟真就这么成亲了,自己也更了衣,在窗边榻上窝了一会儿,觉得硌得慌,又走到床边,犹豫一阵,还是掀开床幔,钻了进去。

 

第二天他是被任剑南吓醒的。“傅兄!”那人慌慌张张地一抽被子,差点把傅剑寒推下床去,“我——我没——”

他看着睡眼朦胧,头发散乱的傅剑寒,一时语塞:“我——昨晚喝多了——”

“我的大少爷,你就喝了一杯,也叫喝多吗?”傅剑寒笑得都清醒了,“不过你酒品不错,醉了也只是倒头就睡,并不像旁人一样又吵又闹。”

任剑南一听这话,放下心来:“原来我只是睡着了……那便好。”

傅剑寒听出他言外之意,不由有些尴尬,随手抓抓头发道:“任兄,这酒也喝了,亲也结了,你现在打算如何?”

任剑南起身整了整里衣,沉吟了一会儿道:“剑圣前辈是我们铸剑山庄的大恩人,我爹必然不愿你在我家受委屈。傅兄不妨试着装出心情低落的样子,我爹怕剑圣前辈那边不好交代,说不定会后悔这桩婚事。”

傅剑寒便依计行事,每日愁眉苦脸,也不怎么和任剑南在一处。任浩然果然紧张,一日把他拉到一边问道:“傅公子,新婚燕尔你却愁眉不展,可是我家剑南亏待了你什么?你只管告诉我,我一定好好教训他。”

傅剑寒听得一愣,心道要是任兄真挨了罚,岂不是我的过错?一时便答不上来,犹豫道:“他……没……”

任浩然看他眼神飘忽,欲言又止,却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,点点头道:“好罢,我去和他说。”傅剑寒莫名其妙,但还没来得及问一句“说甚么”,任浩然便转身离去了,竟是一副神色凝重的样子。

 

过了几日入了夜,任剑南一进屋便把正在擦剑的傅剑寒拉到床上,脸上表情难以言说。

“任兄,出什么事了?”傅剑寒感到气氛诡异,脱口问道。

任剑南眼角跳动两下,扶着额头道:“我爹责怪我在……在……”他憋了半天,“在房中亏待了你,让我……”话没说完,耳朵就全红了。

傅剑寒手里的软布掉到了地上:“啊?任庄主到底怎么理解我当时的表情的……”

任剑南露出脸来,哭笑不得:“这下倒好,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。傅兄,爹已放出话来,我……我们今晚非得装一装不可了。”

傅剑寒刚捡起那块布,一听这话手又一松:“啊?——装什么?!”

任剑南清清喉咙,努力掩饰住尴尬的神情道:“嗯,也不用弄出多大动静,傅兄……随便喊两声便是。”

傅剑寒瞠目结舌,半晌才反应过来:“等一下,为什么非得是我喊?”

任剑南瞪大眼睛看着他:“傅兄既然嫁到我铸剑山庄来,自然是……”

“这是什么道理?”傅剑寒心叫不好,急中生智道,“不如这样,我们划酒拳罢,谁输了谁喊。”

任剑南不肯:“傅兄驰骋酒桌多年,我和你划拳,哪有半分胜算?”

“划拳靠得是手气,不是经验!”

任剑南恼了:“不过让傅兄喊几声罢了,怎么这样不痛快?”伸手便要把他按倒,傅剑寒心中一凛,忙抓住他手,两人在床上扭成一团。任剑南虽然体力上远不如傅剑寒,但仗着身高手长,又占据上位,只死死地把他压住不松手。傅剑寒并不想伤他,正焦急着,突然心生一计,伸手便去呵他痒。任剑南扑哧一笑,手上劲便泄了,傅剑寒趁胜追击,两只手在他身上翻得能玩儿出花来。任剑南是大宅子里养尊处优的少爷,一贯连碰他的人都很少,哪受得了这番围攻,笑得在床上胡乱翻滚,眼泪都给晃出来。“等等……傅兄!不要……!快住手,我不行了……”

傅剑寒偏不理他,反而一翻身把人压在身下,继续使坏。

任剑南还没缓过劲来,又被人在腰间乱挠,拼命扭着身子也挣脱不开,一时眼都花了,连连求饶道:“傅兄,傅兄,住手罢,我……我不让你喊了……”傅剑寒这才放手,笑道:“任兄这次学乖了,下次可别和我先动手。”

任剑南心有余悸,再不敢提喊不喊的事,默默盖了被子,缩进床内不动了。傅剑寒看得好笑,也钻进去,只是过了许久仍睡不着,想着入庄以来发生的事,实在是乱七八糟。好端端的两个人,拉在一起成什么亲?想到以后说不定又要演什么戏来拆婚,不由更加头痛欲裂,一直睁眼到天边破晓。

 

第二日任剑南出了屋子,脸都黑了。屋外几个侍女都红着脸看他,目光不时落在他腰间颈侧,其中有胆子大的,更是掩着嘴轻笑起来。任剑南想到昨日被傅剑寒按着挠痒,也不知喊了些什么丢人的话被她们误会,一时气急败坏。傅剑寒傍晚回来,得知屋里庄中的酒全被收了,唬了一跳,去找任剑南问,那人只别过身去不理他。

傅剑寒不由傻眼,任浩然上午刚去了苏州采买,这下真真是没处说理去。他本就在这深宅大院里待不自在,这下连酒也没得喝了,任剑南又不肯和他说话,不由也恼起来,也懒得和庄里人说一声,一个人便跑到洛阳找老朋友喝酒去了。

 

东方未明连续第三日在酒馆看到傅剑寒时,实在忍不住了。

“剑寒兄,”他小心翼翼道,“你这才成亲多久,怎么就大老远跑来洛阳买醉?”

傅剑寒板着脸道:“铸剑山庄没酒给傅某喝。”

东方未明听得一头雾水:铸剑山庄一方豪富,怎么会没酒给你喝?但看他神色郁郁,也不好说什么,便只坐下来喝酒。酒过三巡,傅剑寒心情恢复了几分,感叹道:“还是这样的日子好,想喝酒就喝酒,想比剑就比剑,用不着整日想着怎么演戏,还得被逼着在床上喊这喊那……”

东方未明差点把酒坛子摔了:那任少庄主到底是什么人啊!不,他和大师兄说话时看起来不像是这种人啊?!

他在这边喝得胆战心惊,傅剑寒倒是越喝越上兴头:“好酒!小二,再来一坛!”一边手掌在酒桌上扣着拍子,唱起《将进酒》来,“人生得意须尽欢,莫使金樽空对月……”歌声朗迈,颇有豪情。东方未明听得直点头,一曲毕了,正想鼓掌,却听见外面一人叹道:“好歌,好曲!”酒馆的门便被推开了。

东方未明一看来人,眼都直了,可不就是那任少庄主么?傅剑寒呛了一口酒,任剑南也怔住了,立在门口呆呆道:“傅兄……?”

一时四下寂静,傅剑寒愣了半天,才下意识地把酒碗放回桌上。哒一声清响,任剑南像是回过了神来,淡淡一笑道:“原来傅兄无事,是我多虑了。”傅剑寒心里一沉,身上热气退了大半。任剑南扫了一眼他方才打拍子的手,又道:“傅兄原来歌喉不错,当时又何必装得五音不全?这亲本就不该结的,用不着这样骗人。”

傅剑寒一听这话,立马急了,跳起来道:“我不是——”任剑南早走远了。东方未明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,转头见傅剑寒仍呆在原地,无奈道:“剑寒兄,都这样了你还不追?”

傅剑寒反应过来,怒道:“这个人!”牙一咬起身便追,转眼间没了踪影。东方未明翻了翻眼睛,又端起酒来,朝酒馆里其他发怔的酒客喊道:“行啦,热闹看完了,该干吗干吗吧。”一边在心里嘀咕,难怪人说包办婚姻不好,身边这俩就是活生生的例子。

 

任剑南一路奔至万山湖边,长长舒了口气。傅剑寒不告而别后,他虽知对方剑术精湛,足以自保,但事情总因自己而起,心底仍有些不安,派了庄内一群人去找。又打听到他有友人住在洛阳附近,便自己跑过来寻。路过酒馆时,听见里面歌声朗跃,心为之动,忍不住想一探是何人所唱,没曾想却看见傅剑寒坐在那里,笑容明晃晃的,甚是怡然快意。任剑南极少见他流露出这般笑容,一时看得呆了,竟没来由地生出一股不甘心来。再加上明白过来那人初见面时是故意唱得糟糕,多半是不想结这个亲,连多在自己这儿添一分好感也不愿了,不由更是郁郁,立在那儿只觉没趣,索性运起轻功跑开了。

他在湖边呆坐了一会儿,望着湖面上浮光跃金,一时恍惚。也不知酒有甚么好喝,能让傅剑寒露出那样的笑容来?他想了一圈,反而更觉黯然:即便同是喝酒,那人在铸剑山庄时,也是没这么开心的。

闹到这份上,也实在是没什么意思了。

他想着回山庄后就和父亲摊牌,正欲转身,忽听身后哗一声刀刃破空,心头一凛,忙纵身向前一跃。有人啧了一声道:“区区一个公子哥儿,身手还挺快!”

任剑南落地扭身,只见眼前四个匪人,黑衣白刀,把他围在中间狞笑道:“小子,你身上的剑挺不错啊!识相的话就把剑交出来!”

任剑南嗤之以鼻:“笑话!就凭你们也配拿我的白晶剑?”他身为铸剑山庄少庄主,平日里没少被各路贼人觊觎,身上武功虽不算很高,教训这几个小贼倒是绰绰有余。再加上他眼下心情烦躁,这四人围在这里,正好让他出口恶气。

“大言不惭的公子哥儿,老子看了就生气!”几人果然被激怒,叫道,“今日就好好教训你!”

任剑南冷笑一声,正欲拔剑,忽听身后一声怒喝:“几个毛贼,好大胆子!”一人纵身跃到他面前,一道长长剑影掠过,四人尚没反应过来,手腕处便都多了一条血痕,弯刀哐啷啷地落到地上。

“哪来的小子多管闲事!”贼人们大惊,慌忙后退一步。

任剑南呆呆地看着傅剑寒立在自己面前,长剑冷对,头带飞舞。“多管闲事?我可是和这位任少庄主拜过堂的,他的事就是我的事!”傅剑寒大笑道,“看剑!”几人丢了武器,见他招式凌厉,哪还敢打,匆匆丢下几句狠话,便夺路而逃。

傅剑寒转过身来:“任兄,你还好罢?”

任剑南才意识到自己剑只拔到一半,忙收了回去,咳嗽一声道:“嗯……我没事。”过了一会儿又想起来没有道谢,忙补道:“多谢傅兄出手相助。”

傅剑寒看他眼神闪烁,也不由尴尬起来,讪讪道:“这点小忙算什么,傅某刚才也说了,呃……”又觉那话实在太过亲密,现在哪里还说得出口?

任剑南却轻笑起来,摇摇头道:“人前骂阵,只为了不输气势,自然是想到什么喊什么,傅兄不必挂怀。”

傅剑寒听他这般说,反而觉得心头不是滋味,又无从反驳,只好闷闷道:“不告而别一事,是傅某一时冲动,让任兄如此费心,实在惭愧。”

任剑南低声道:“无妨,我也不该置气,收了傅兄的酒。”

一时两人又不说话了。傅剑寒憋了半天,本想解释当日胡乱哼歌之事,却听任剑南开口道:“今日一见,饮酒一事……确实令傅兄十分快意。我眼下虽理解不得,也知子非鱼,安知鱼之乐?日后傅兄想到哪里饮酒,去了便是,在下绝不阻拦。”

傅剑寒一怔,抬起头来,却见任剑南眼中浅浅笑意,映着湖面波光,不由看得脸上一热。清风拂过,他才回过神来,忙点头笑道:“如此,多谢剑南兄成全。”

那笑容倒是与酒馆内有几分相像了。

 

铸剑山庄众人都隐约发觉,自从少庄主把少……夫人从洛阳带回来后,两人之间的氛围就有了微妙的变化。以往他俩说话时,总是隔得老远,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,任剑南更是连个笑容也不给。现在倒好,两人常说着说着就笑起来,还凑得甚近,傅剑寒也没以前那样爱往外边跑了。任浩然从苏州回来,见两人相处融洽,还以为自己那席话让任剑南开了窍,一时很是得意。听说傅剑寒在洛阳湖畔一招便打退了四个黑风寨人,心中一动,又生一计,一日拉过任剑南道:“剑南,你这些日子得了空,给傅公子铸一把剑如何?”

任剑南愣了一下:“啊?可是剑寒兄又不缺剑使……”

任浩然怒道:“你怎的这般不解风情,你给他铸的和他在铺子里买的,能一样吗?傅公子剑术这般精妙,又过了我铸剑山庄的门,若是没一把上乘的宝剑傍身,说出去岂不是人叫人笑话!”

任剑南被他说得无言以对,只好把那句“你给他的聘礼里已经有好几把剑了”咽回肚子里,乖乖钻研起图纸来。他心中其实颇有些发虚,之前在万山湖畔明明想好回来便与父亲摊牌,却不知为何一直拖到现在也没说。而自己身为未来的一庄之主,所铸赠剑意义非同寻常,若是真赠了傅剑寒,要再议弃婚一桩,可就没什么道理了。

只是……看傅剑寒在庄子里饮酒舞剑,对着自己笑嘻嘻的,感觉居然还不错。

摊牌一事,也就这么压下来了。

 

傅剑寒清晨醒来,见任剑南不在屋中,不由奇怪。庄内此时也没什么人醒着,他一路寻到铸剑炉处,惊讶地发现那人站在打铁台旁,上衣脱了一半,露出绑了束带的半边臂膀。他正低头比划着台上的泥质剑范,眉头微蹙,像是不甚满意似的。

傅剑寒少见他这副认真的样子,一时也不愿打扰。哪知任剑南正好抬起头来,瞥见他站在一旁看着,吃了一惊,立刻直起身来道:“剑寒兄!……起得真早。”

他动作太大,另一边上衣也滑下来,肌肉线条流丽,皮肤被束带皮革衬得更白。傅剑寒虽夜夜与他同床共枕,但两人都是和衣而卧,从未见过他裸身,不由大窘,红着脸道:“我醒来见剑南兄不在房里,还以为去了哪儿……”

任剑南掩饰着心头砰砰直跳,笑道:“多谢剑寒兄关心,我看你还睡得熟,便没叫你。”一边转过身去,不动声色地把上衣拉回肩上束好。傅剑寒问道:“剑南兄这是在铸剑么?”

他从未见过任剑南亲身上阵铸剑,平日里总是任浩然在铸剑炉一带转悠,他还道这少庄主是个真真的甩手掌柜,只一心研究音律。但如今看他神情颇为专注,动作也是有模有样,不由好奇起来。任剑南不知为何似是有些犹豫,好一会儿才闷闷答道:“……嗯。”

傅剑寒随口道:“好端端的,怎么想起要铸剑来?我还以为你只喜欢音律。”

任剑南道:“吟诗作对、看画弹琴,都是为了陶冶性情。神剑有灵,真要铸得神兵,冶炼技巧固然重要,铸剑师也需得是个有灵性的人才行。”

他半晌不闻傅剑寒那边响动,抬起头来,却见那人正盯着自己笑逐颜开,笑容差点把他的眼睛晃花。

“……笑什么?”他不由有几分尴尬,垂下眼去,耳朵红了一片。

傅剑寒稍微收敛了些,但眼中仍是满满笑意:“嗯,只是觉得剑南兄正经起来,让人很是心动。”

……犯规啊。

任剑南有些恼火,把心一横,直起身来抓过一旁的皮尺道:“剑寒兄来得正好,我有事要请你帮忙。”

傅剑寒愣了一下,倒是乖乖走了过来:“什么事?”

任剑南抬起眼,点了点他的手臂道:“把手抬起来,我替你量量臂长。”

傅剑寒不明所以地举起了右臂,看任剑南把皮尺一头对准他手腕,突然脑中一道闪电划过似的,脱口又惊又喜道:“剑南兄,你这把剑该不会是铸给我的吧?”

任剑南绷直了皮尺,一路拉到傅剑寒上臂顶端,轻轻按了按道:“别乱动呀。”嘴角含笑,“剑寒兄大可以猜一猜。”

傅剑寒笑得直抖,但仍然努力维持着右臂不动:“我不管,要是猜出来不是我,我可要气了。”

“嗯,那我们划酒拳罢。你赢了就是给你铸的,你输了就不是。”

傅剑寒大叫:“哪有这种道理,我才不比!”

任剑南笑了好一会儿,慢慢地不笑了,收起皮尺道:“这把剑是爹让我给剑寒兄铸的。”

傅剑寒心里一沉,放下手臂道:“什么?”

“爹让我亲手给剑寒兄铸一把剑,但我还没有想好。”任剑南道,抚了一把打铁台上的剑范,“铸剑山庄历代庄主亲手铸剑相赠的家中人,不是血缘至亲,便是枕边结发。”他眼看着傅剑寒脸上神色一僵,笑了笑道,“我想剑寒兄怕是并没有这打算。”

傅剑寒沉默了一会儿,突然问道:“那,剑南兄……有这打算么?”

任剑南眉峰一挑。

“我有没有,和剑寒兄的打算又有何关系呢。”

傅剑寒不说话了。任剑南轻轻叹了口气,收起打铁台上的剑范道:“那便改日再说罢。”

 

东方未明再一次在洛阳酒馆看见傅剑寒时,下意识地转身想跑。

“东方兄,我已经看见你了。”坐在傅剑寒左边的杨云黑着脸道,东方未明长叹一声,迈出门槛的脚硬生生地收了回来。

“先告诉我,这次那任少庄主一炷香后会不会突然出现在门口把你抓回去。”他一屁股坐在傅剑寒右边,盘起手臂来煞有介事地问道。

蔫儿在桌上的傅剑寒瞪了他一眼:“我和他说过了,要出来找你们喝酒。”

东方未明一怔:“没吵架?”他看着杨云,戳了一下傅剑寒的脑袋,那人有气无力地动了动,“那这是怎么回事?”

杨云也戳了一下:“他说他和任少庄主只是阴差阳错地假成亲,他俩本来计划着找机会弃婚,但是现在任庄主让任少庄主铸一把剑送他,要是剑真铸成了……”他清了清喉咙,“傅老弟基本就是铸剑山庄的人了。”

傅剑寒崩溃似地大叫一声,把头埋进双手里。“换个说法!”

“好吧,要是剑真铸成了,他们就更难开口提弃婚的事了。”杨云改口道,宽慰地拍了拍傅剑寒的肩膀。

东方未明把自己的下巴按回去,强作镇定道:“嗯,这个我上一次也猜到一点。所以呢?都到这份上了,你们还不跟任庄主和剑圣前辈摊牌啊?”

“这个嘛,”杨云突然笑起来,看着傅剑寒露在两手之外红透了的耳尖道,“傅老弟说他还挺想要那把剑的……”

东方未明喷了半口酒:“剑寒兄,你可想清楚,剑再好也是身外之物,没必要把自己赔进去啊!”

杨云一阵脱力。“东方兄,你简直比傅老弟还……”

幸亏东方未明立刻很机智地反应了过来,赶紧抢过话头:“我懂了!搞了半天,原来你假戏真做,喜欢上人家了啊!”他哈哈大笑,用力拍着傅剑寒的后背,把傅剑寒拍得直咳嗽,“那你还在这蔫儿个什么劲,赶紧去说啊!”

傅剑寒恼道:“我说了有什么用,万一他不想呢?”一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,“况且……我也没想好……”

他叹了口气。

“本来说得好好的,成亲只是缓兵之计,我就没想过真要在铸剑山庄一直待下去。虽然和他在一起挺开心的,但是……但是……”他想了半天,似乎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。

杨云给他倒了一小杯酒,并在他怨念的眼神中坚定地点了点头。“你现在心神不定,还是小酌为好。”满意地看着傅剑寒把那一小杯喝了下去,又正色道,“我倒觉得你现在活得和以前也没多少区别。任少庄主既不管你喝酒,也不管你东奔西跑,跟以前在剑庐时有何不同?”

傅剑寒愣了一下,似乎觉得无法反驳。

“很好,那基本就剩一件事了:任少庄主对你是什么想法。”东方未明分析道,“我觉得他还挺喜欢你的啊,上一次大老远从杭州跑过来找你。”

傅剑寒又泄了气,恹恹道:“那估计是怕他爹说他……”

杨云漫不经心道:“我觉得我们在这儿讨论再久也没用,还是得问一问任少庄主本人。”

傅剑寒一下子跟吃了炮仗似地跳起来,愤愤不平道:“我问了!我当时那么直接地问了!还有更直接的问法吗!他跟使了个圆转太虚似地就给我糊弄过去了!”

“你从哪里知道的武当派招式……算了。”东方未明摆摆手,“剑寒兄,对待任少庄主这样的读书人,直接问是套不出话来的,你得用计。”他灵机一动,“这样罢,酒后吐真言,我们把他灌醉,趁机套他话如何?”

傅剑寒摇摇头:“他不会肯喝的。况且凭剑南兄那点酒量,基本没有不醉和醉得不省人事无法说话的中间选项。”

杨云汗颜。酒量这么烂,居然能跟傅老弟打好关系?简直世间奇闻。

东方未明坚持己见:“不试试怎么知道?其他人劝不动他喝,你劝啊!恋爱中的人都没什么脑子,你装出一副低落样来,他肯定心疼。再说两句好话,就喝了。”

“……”傅剑寒觉得他这句话简直没有一处不是逗哏,但等到了嘴边,反驳的话又说不出了,想起自己当时听了任剑南的计划,也是在任浩然面前装低落,效果居然还不错……就是偏了点。

这次……还会有用吗?

他犹豫着点了点头:“……试一试也好。”

东方未明看了他一会儿,突然笑了起来:“既然这样,择时不如撞日,就现在开始罢。我刚请了小二哥去铁匠铺叫任少庄主,他应该就快来啦。”

杨云手一抖,酒洒了一半出去。傅剑寒惊得汗毛倒竖:“什么?未——未明兄怎么知道他跟我来了洛阳?”

东方未明嘿嘿笑道:“刚进城的时候在驿站碰见了,就顺便问了句他接下来要去哪儿。我那时就猜到会在酒馆碰见剑寒兄。他待你也是不薄了,还专门跟了你过来,蓝晶矿在哪儿买不是买?”

傅剑寒心头一暖,东方未明从一旁小二托盘里提了一小壶酒来,倒了一满杯道:“这是糯米酒,对我们来说基本跟吃甜食一样,试试看能不能把那任少庄主灌醉吧。”话还没说完,酒馆大门就被哗啦一声推开了。任剑南大步流星地冲了进来,一脸忧心忡忡:“剑寒兄,你没事罢?”

“啊?”傅剑寒吓了一跳,一边支支吾吾,一边疯狂地瞪着东方未明。你这是要害死我?好歹事先给个剧本啊!这样叫我怎么演?

幸好东方未明及时把角色接了过去:“任少庄主不必担心,不是什么大事。只是我和杨兄眼下都要离开了,剑寒兄喜欢热闹,要是没人陪他喝酒,他的心情就会好差,好差……”

他暗暗捅了捅杨云,一直处于发懵状态的杨云回过神来,点点头生硬接道:“是啊,傅老弟生起气来,连他自己都害怕。”

要不是事关自己终身大事,傅剑寒几乎要笑场了。这两人演得也太蹩脚,剑南兄要是会信,我——

任剑南愣了一下,看着神色郁郁的傅剑寒,有些无奈似地笑了:“剑寒兄怎么不早说?我虽然酒量不好,但在你喝酒时坐边上说些话解个闷儿,总是可以的。”

——咦?!

东方未明看傅剑寒话都不会说了,只顾盯着任剑南看,连忙跟进救场,举起那杯糯米酒道:“任兄既然来了,好歹喝一杯,给剑寒兄助助兴吧?放心,这酒连小孩儿都能喝,醉不了人的。”

任剑南犹豫了一阵,见傅剑寒目光呆滞,便点点头道:“好吧,在下就喝一杯。”东方未明松了口气,朝傅剑寒做了个“下面就靠你自己了”的手势,拉着杨云准备跑路。

紧接着身后传来砰的一声。两人难以置信地转过身,看见傅剑寒倒在地上龇牙咧嘴,凳子飞了出去,任剑南趴在他身上,一动不动。

“……还好接住了。”傅剑寒揉了揉砸在桌腿上的后脑勺,叹了口气,转向默默无言的两位友人道,“看,我跟你们说了。”

 

夜已深了,月明星稀。傅剑寒背着任剑南在没什么行人的道路上走着,夜风把身后人的发丝拂到他脸上,蹭得他酒窝处痒痒的。

“剑南兄,我可不怕痒。”他笑嘻嘻地说道。任剑南依旧闭着眼,呼吸间有股甜甜的酒酿味儿,傅剑寒闻见了,不由笑得更开:“哎,你的酒量差到这一步,也真是独一份了。”

“不过你还是愿意为了哄傅某高兴喝酒……说实在的,未明兄和老杨的演技那么差,你不会真看不出来吧?”

他在那人脸颊处轻轻蹭了蹭,踩着地上婆娑树影,不知为何觉得心情很好。

本来看任剑南一脸慷慨就义似的表情接过那杯酒要喝时,他就该出手制止的。那人本就与酒一字无缘,又素来自律,新婚之夜那次醉倒,醒来时那般慌张,足见有多不愿酒后失态。这次愿意喝这一杯,可说是极难得了,若自己于他真只是个假婚的同谋,他又何必做到这一步?但傅剑寒虽然心里已是甜滋滋的,却犹嫌不足,一心要听那任少庄主自己说出几句肺腑之言来,才能确信。只可惜打错了算盘,这人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倒了。

不过也足够了。心心相交,本就不该使这种计。

傅剑寒只觉心中轻盈得像一片羽毛,连带背上的人也飘起来了似的。

“剑南兄个子这么高,却这么轻啊。”他自言自语道,转过头去看那人。任剑南的睫毛一颤一颤的,仿佛是映在明灭烛光下。他不由看得怔了,想起那洞房花烛、红罗喜服,那人朝他笑了笑道,到底是大喜日子,总不能一杯也不喝。

他一时有些忍不住,就凑过去在那红润的嘴角处轻碰了一下。

就这么一下,竟有些醉醺醺的了。

傅剑寒怔了许久,又红着脸继续往前走。走了几步便觉不对,背上那人就像是着了火似的,蹭着他的脸莫名滚烫,然后他感觉到剧烈的心跳声贴着他的脊背传递过来,连带自己的心也跟着砰砰直跳。

他呆住了。

“剑南兄,你不会醒着吧!”

半晌,背上那人才扑哧一声,很轻很轻地笑道:“是呀。”

傅剑寒感觉耳朵被他呼吸搅得又热又痒,脸腾地红了。

“你什么时候醒的?”他不由大窘,快步走了起来,想要夜风赶紧吹凉自己。

“从‘剑南兄,我可不怕痒’开始。”

“那不就是从一开始就醒着吗!你到底醉没醉啊?”傅剑寒绝望道,这人居然一直在偷听,亏自己刚还为设计了他而愧疚!

“醉是醉了,只是没一会儿就醒了。”任剑南轻笑道,“醒来发现在剑寒兄背上,心里觉得新鲜,就想你多背一会儿。”

傅剑寒听他声音温和,心头像是被什么软软打了一下,一下子有些底气不足起来。

“那也不必装醉啊……剑南兄只要想,傅某当然愿意一直背你。” 

任剑南笑道:“剑寒兄和你那两位友人可以演戏骗我,我自然也可以装醉骗剑寒兄。”

傅剑寒哑口无言,心头擂鼓似地乱跳。

半晌,他才闷闷道:“我不该设计剑南兄的,是我犯浑了。”

任剑南静一静,道:“剑寒兄为何要设计我?”

“我……”

傅剑寒咬咬牙。

都到这份上了,自己又何苦憋着不说呢。

“我把假戏当了真,自己陷进去了。却不知道剑南兄心中……是如何想我。”

说完这话,他突然觉得心头千斤重担一下什么也没了,和刚才一样轻飘飘的,心情顿时明朗起来,便把话都说完了。

“剑南兄那把剑,我不愿让给别人。”

他停下脚步,任剑南也一言不发。空无一人的街道上,月光下,他俩都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和心跳声。

任剑南在傅剑寒背上轻轻叹了一声。

“剑寒兄不愧是酒豪,听你说这番话,我……”他声音里隐隐带上了一丝笑意,“倒跟喝醉了似的。”

傅剑寒一怔。

任剑南的脑袋在他颈窝处动了动。“酒不醉人人自醉,我喝东方兄递的那一杯,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。”

傅剑寒笑了,眼睛里闪亮亮的:“剑南兄,你们读书人说话都这么拐弯抹角么?”

“剑寒兄想听直白的?好啊。”任剑南也笑起来,凑到愣住了的傅剑寒耳边。

声音里像是有十里桃花盛开。

“剑寒兄,我喜欢你。”

 

河洛客栈客房内,傅剑寒捂着脸在床上躺尸。

“剑南兄,你这样根本是在白刃战里丢霹雳雷火弹,是犯规的!”

任剑南被逗乐了,走过去坐到床边笑道:“剑寒兄没跟我说规矩呀,可怪不得我。”

而且是你先犯规的。他心道。

傅剑寒又默默躺了一会儿,转过头看着他,突然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:“剑南兄。”

任剑南一愣。

“我好欢喜。”

他咧着嘴,两颊的酒窝极深。任剑南这么看着,一时间只能听见自己心脏咚咚直跳了。

“哈,扳回一局。”

他听见傅剑寒得意的这么一句,清醒过来,不由恼火,欺身过去把人按住。

“剑南兄?”那人自下往上看着自己,眼睛里亮晶晶的,依然满是笑意。

任剑南攻其不备,突然出手。

“剑寒兄真不怕痒么?”

傅剑寒猛地一弹,“不……哈哈哈……剑南兄,你怎么能用我用过的招数!”他仰头大笑,笑得可比任剑南放肆多了,眼睛都成了月牙,酒窝在脸上晃啊晃的。任剑南怔怔看着,叹了口气道:“剑寒兄整日这样笑,真受不了。”傅剑寒仍自笑得发喘,声音直抖道:“剑南兄说甚么?”那人却突然俯下身来,他便说不出话了。

罗幔垂下,烛影轻晃,屋里气氛旖旎起来。

 

六个月后,任剑南为傅剑寒所铸宝剑“不落”修冶完毕。任浩然对此剑甚是满意,决定在下个月的试剑大会上和铸剑山庄其他神兵一同展示。任剑南得了空,便又故态复萌,拨起琴来。只是现在身边总是多了个人,一身红衣,或随他一曲《酒狂》纵剑横影,或跟着《醉渔唱晚》朗朗而歌,待一曲终了,两人相视而笑,傅剑寒道:“剑南近日琴音苍茫,比起以往清越,又添了几分豪情,我听得很是痛快。”

任剑南笑道:“剑寒学得真快,想我当时还怕成亲后日日对牛弹琴。”

傅剑寒哈哈一笑,坐到他身边道:“初见你时我才唱了一个字,就见你皱起眉来,想你是觉得我歌声辱没了曲子,心中恼火,才故意浑唱。”

任剑南一愣,摇摇头哭笑不得道:“胡说甚么?我是听你那一字便很见其意,还颇为心动,哪知后面唱得甚么呕哑嘲哳,好容易才忍下来一曲。”

两人对视一眼,都不由放声大笑。傅剑寒肩贴着身边的人坐在树下,看着庄内为下月大会张灯结彩,心中怡然快意,禁不住浮上脸来,感叹道:“剑南,你我之间诸多误会差错,最后仍能这样并肩坐着,实在是难得了。”

任剑南微微一笑,凑过去在他额上一吻,两人十指紧扣。

“这即是,从来好事多磨。”

 

次月铸剑大会如期举行。其中有一小插曲,在傅剑寒上台试剑“不落”时,一只猴儿不知从哪儿跑了进来,从供桌上抓了一把糕点稞食,又吱吱叫着跑开了。

-完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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